编发
拂晓哨位（ID:fxsw）
作者
周锦荣
作者简介：周锦荣，笔名午马，年10月生于江苏省常熟市，年12月应征入伍，历任陆*第21集团*61师团战士、*械员兼文书、班长、代理司务长、排长、*治处干事、指导员、教导员、*治处主任。年12月至年6月赴滇参加老山地区对越防御作战，时任炮兵营教导员。
年10月转业至江苏省太仓市，曾任镇*委副书记、市物资局局长、市纪委副书记、市物价局局长、市*协专委会主任，年10月退休。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纪实作品《远去的炮声》、由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的散文集《追梦》。
《远去的炮声》连载之十四：为什么不能急着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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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战前准备
负伤战友的精神激励
到达集结地不久，我们就得到了第十侦察大队的副*委崔国伟受伤的消息。于是，我们团的4名教导员约好了一起到文山67医院探望他。
崔国伟年12月从江苏省溧阳市入伍，曾在我团担任过“红二连”指导员、一营教导员。他精明能干，待人热情，善于处理各方面的关系。尽管他在我们团任职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们几个人都和他很熟，关系都很好。
去探望他的日子大约在1月中旬，我的《战地日记》里没有记录，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天气很好，走进他的病房，只见阳光直射进来，室内清洁明亮，在病床上的他精神不错。
“副*委”、“老崔”，我们几个人跟他打招呼。
见我们几个人进去，他欠了欠身子说:“你们都来了。”
“听说你负伤了，我们几个来看看你。”三营教导员包瑞云说。随后，我们分别上前与他握手。
“你们临战准备那么忙，还来看我，谢谢你们。”他说。
“伤着哪儿了?”一营教导员朱胜利问他。
“背部断了六根骨头。”他回答。
“现在怎么样?”我问。
“还好，就是起卧不方便。”他说。
“你是怎么受伤的?”二营教导员徐贵全问道。
我们去的人多、问的话题就多。徐贵全问的问题，确实是我们都想知道的。于是，崔国伟副*委就给我们讲述了他受伤的经过。
为了查明中越边境马店地区的敌情，打击敌人嚣张气焰，配合老山主战场的旱季作战，第十侦察大队一连配属部分炮兵、于年1月6日19时至7日15时50分，在马店西南侧无名高地成功地组织了一次袭击捕俘战斗。
年8月，根据中央*委命令，由我们*组建了第十侦察大队，9月赴滇作战，隶属成都*区云南前指直接领导。侦察大队是由我*抽调各方精兵强将组成的。侦察大队指挥机关的人员基本上是*司*后机关抽调干部组成的。当时崔国伟是**治部组织处副处长，带着*治部六位干事组成了侦察大队*工组。他任大队副*委兼*工组长。侦察大队所属连队是我*战功卓著的英雄连队或是标兵连队如XX师“英雄八连”、XX师“好作风八连”、*侦察连等。
这次出境袭击捕俘作战是第十侦察大队组建后的首战，也是兰州*区三个侦察大队的首战。执行这次捕俘战斗任务的是以*侦察连为主体组成的侦察一连。
侦察大队副大队长杨巧林，是大队分工联系并常住一连的大队领导，也是这次出境伏击捕俘作战的具体组织指挥员。他是江苏太仓人，与我同年入伍。他是从*作训处正营职参谋岗位上选调到侦察大队的，在作战期间提升为侦察大队副大队长，战后又调到我师任司令部副参谋长。从那时起，他经常到我们团来检查指导工作，我们俩接触的机会就多了。他比我晚一年转业，也转到了太仓，开始他在市委宣传部当副部长，我是镇里任分管*群工作的副书记，他也经常带人下来检查指导工作，后来我们俩都在*府部门担任主要领导，工作上的联系就更多了。
这次袭击捕俘作战，本来没有安排崔国伟副*委随队出境。上级规定团职干部原则上不允许出境作战，主要是考虑团职干部在出境作战中万ー出现被敌*俘虏等意外情况，对外对内都会造成不利影响。出境捕俘作战的危险性很大，且是首战，没有作战经验。作为大队副*委兼*工组组长的他为了掌握一线作战情况，探索出境袭击捕俘作战的*治工作经验，主动要求参加这次战斗，获得上级批准。大队长侯忠林也随队出境指挥作战。出境作战人员全部没有穿正式*装，而是着训练服。侯大队长和崔副*委也是穿着战士训练服。
参加袭击捕俘作战的余人，分为捕俘组、接应组、火力组和指挥组四部分，各走一条路线接敌。崔国伟副*委参加的是指挥组。出境所在地域的地形特点是山高、沟深、林密、洞多，夜间行进困难很大。该连侦察班徐班长，带路走在最前面，崔国伟紧随其后，他的警卫员走在第三，后边是大队部机关人员。那天晚上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隐蔽企图，秘密接敌，他们避开大路、村庄，走小路;为了防止掉队，人人左臂上扎着白毛巾，一个紧跟着一个。
走着走着，路越来越不好走，队伍在山地树丛中忽上忽下，前后能见度很差，队伍行进方向似乎在向捕俘组靠拢。忽然，意外发生了。
带路的侦察班徐班长一脚踏空，没来得及喊一声就从陡坡滚落下悬崖。由于事发突然，紧随其后的崔国伟毫无防备，也跟着摔下了悬崖。他的警卫员小田反应不及，也掉了下去。
“后面的人当心!”先摔落沟底的侦察班长强忍着疼痛，给后面的人员发出信号。走在第四位的大队通信参谋陈淮急忙抓住一棵树才没有滑落下去，再后面的人员就停下了脚步，绕道下到山沟里。
身背微型冲锋枪的崔国伟背部着地，摔在了石头上。当他爬起来时，疼痛麻木，只感觉内脏在体内前后晃动，却没有意识到是肋骨断了。崔国伟爬起来后马上问徐班长:“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头部有点伤。”徐班长告诉副*委，他是头先蹭着地的，头上划了条口子。当时他血流满面，用绷带紧急包扎了一下，医院缝了十几针。
警卫员瘸着腿走了过来。后查，他小腿线性骨折。
听到声响，正在沟底行进的捕俘组人员立即赶了过来。
“副*委，我们已经在境外了，你们3人都受伤了，我让3名战士护送你们回撤，我们继续去完成捕俘任务。”侦察一连指导员杨明成跟崔国伟说。“不，我们还可以参加战斗。”崔副*委坚定地说。
但往前走了十几步，疼痛袭来，他觉得难以坚持。侦察班徐班长也感到头昏。侯大队长接到报告后，要求崔副*委3人在3名战士的护卫和帮助下立即回撤。
出境是下坡，往回走是爬山。
崔国伟告诉那两位伤员:“坚持住，我们必须尽快撤回到境内。他们忍着疼痛爬，走走歇歇，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我国境内走去。两名伤员走得吃力，有时提出要多坐或在地上躺一会儿。崔国伟鼓励他们:“不能多停，更不能躺下睡着，要挺住。”崔国伟知道，受伤的人一旦停下来或睡着了，精神和肌肉一放松，伤处会倍觉疼痛，就更走不动了。况且这是在境外，一旦天亮被敌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们咬紧牙关，走一阵，歇息3、5分钟，又继续走。途中，还要保持高度戒备，随时准备与敌作战。就这样，他们凭着顽强的毅力，走了近两个半小时才踏进我国边境线。终于把5名战士都安全带回境内，崔国伟心中一阵轻松。
后半夜，他们找到了一所边境小学。在睡梦中被叫醒的小学校长见状立即安排宿舍让他们躺下休息。学校不通电话，一名教师骑自行车赶往乡*府，电话联系上了侦察大队。
大约半小时后，侦察大队的卫生队长王振国带着救护车来了。此时，崔国伟疼痛得浑身发抖，无法动弹，被战友抬上了救护车。
当夜，他们被就近医院作了检查和初步治疗。次日上午，转送到文山州67医院。经检查，崔国伟的腰椎右边3根肋骨和3根横突骨横断性骨折，身上多处外伤。医生说，那把冲锋枪平垫着身体着地，分散了摔落的压迫力，否则如果背部直接顶在一块石头上，或内脏损伤出血无条件抢救，性命难保;或脊椎断裂，造成截瘫。
1月8日上午，杨巧林副大队长和侦察大队*工组的同志以及一连指导员杨明成到67医院看望崔国伟副*委，告诉了他战斗胜利的消息。
为了实施这次袭击捕俘战斗任务，侦察一连从年11月中旬起，对敌*阵地反复进行抵近侦察，摸清了捕俘地域的地形地貌、敌人的兵力部署和活动规律，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多次进行模拟训练。马店西南侧无名高地是越*一个连的支撑点，一个排的兵力配置在鞍部的两侧。每天中午时分，越*总有1人或数人来回巡查于鞍部两侧的阵地。这次伏击，就是要抓捕巡查的越*。捕俘组的12人分成3个小组，隐蔽接敌，潜伏在鞍部的堑壕里等待巡查越*出来。
7日下午1点32分，一名越*披着衣服，带了一条狗，晃荡着走出阵地。当越*距第一捕俘小组6、7米时，2名侦察兵突然跃起，扑向越*。这名越*发现后掉头便跑。
“砰!”侦察兵见状立即用微声冲锋枪射击，那个越*受伤倒地。秘密抓捕暴露了，双方打了起来。在接应组的火力掩护下，捕俘组的侦察兵一个箭步冲上去，拖住受伤的越*就往后撤。
杨巧林得到捕俘组组长、侦察一连连长徐德明抓到俘虏的报告后，立即命令捕俘组撤出战斗，并命令接应组按照预定路线接应捕俘组回撤，同时指挥炮兵压制敌人的炮火，保证捕俘组安全返回。
这次战斗，共歼敌数十人，俘敌排长1人，摧毁敌火力点8个，营房4栋，首战告捷。侦察一连荣获集体三等功。
尽管自己负了伤，没能参加捕俘的全过程，但取得了袭击捕俘作战的预想战果，崔国伟副*委感到欣慰。
听着崔国伟副*委的讲述，我们被他亲临一线作战和乐观面对伤病的精神所感动，也被侦察大队英勇作战的精神所鼓舞。
医院去进行康复治疗。”包瑞云向崔国伟提出建议。
“一般重伤员在这里处理后医院治疗。我们兰州*区的首长也很关心，一位领导带信来要把我接到兰州*区总院去，但我都没同意。”崔国伟告诉我们。
“为啥呀?*区总院的治疗条件要比医院好得多，对你的康复有好处。”我们都劝他。
“最近我们侦察大队陆续有伤员送来，有的伤员情绪低沉，有的脾气暴躁暴，不配合治疗。我在这里便于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安慰、鼓励他们战胜伤痛。”崔国伟说。
看到他的态度很坚决，我们除了被感动，再也找不出劝解他的理由。临别了，我们大家劝他:“安心养伤，不要急于上战场。”他希望我们注意安全，并说:“我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在我们看望崔副*委的几天后，我们又得到了一个悲痛的消息:崔国伟母亲去世了。崔国伟弟弟崔国武在我师一团任排长，也同时上了前线。崔国伟母亲患严重心脏病，兄弟俩参战的消息一直都瞒着她。1月16日，崔国伟一位溧阳战友的爱人无意中把这消息泄露给了她，她心急如，心脏病突发，住院做心脏手术，但抢救无效，一周后去世。崔国伟负伤不久，无法回家；弟弟也身在战区，未能回去。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后来我们知道，崔国伟负伤70多天后，侦察大队二连于3月18日进行了“”高地破袭战斗。在境外捕俘时与敌*遭遇。敌人用燃烧弹打着了两米多高的灌木和茅草，熊熊燃烧的烈火封锁了后撤的通道，又用炮弹攻击潜伏人员和前去救援的人员，造成我方20人牺牲(其中干部5人，共产*员15人，正副班长12人)，30多人受伤。与我同年入伍的昆山籍*医陈梅华上去救伤员时被炮弹击中牺牲。下午6点左右，崔国伟看到67医院一下子送来了那么多侦察大队的伤员，还听说有不少官兵阵亡，他焦急万分，不顾自己的伤还未治愈，医院领导的再三劝阻，硬是带着伤病立即提前出院。返回侦察大队的当晚，他就与侦察大队分工联系二连的副大队长曹昌俊带领工作组住到了二连，开展善后和稳定部队的工作。
侦察大队的二连住在边防部队的营房里。深夜，越*进行报复性袭击，边防连队的排长查哨时发现有人，刚问了一声“口令”，敌人就开枪了，那位排长当即牺牲。听到枪声，边防连和侦察大队二连一同出击，打了半夜，粉碎了越*的偷袭。现在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崔国伟还是动情地说:“是那位排长的牺牲换来了大家的安全。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侦察大队二连的“3.18”战斗后，崔国伟副*委和*工组的干部带着对烈士和战友深厚感情，进行了大量深入的调查，整理他们英勇作战和烈火中舍身救战友的英雄事迹，向上逐级报告，经上级同意后通过*内外新闻媒体广泛宣传，组织英雄事迹报告团巡回演讲。该连被中央*委命名为“团结战斗模范连”。
探望受伤的崔国伟副*委，他的事迹、他的精神，对于同样肩负战时*治工作重任、即将带兵上战场的我是一种鞭策、一种激励。我被他的事迹、他的精神所打动。我告诫自己，要像他那样，作战中要为人表率，用自己的行动去影响、带动战士。
后来，我做到了。
作战期间，崔国伟被成都*区授予三等战功，并被评为二等乙级。
战后，他到我们团任*治委员、团*委书记。我是团*治处主任。他因为当时伤没有痊愈就重返战场，落下了后遗症。到我团工作后，遇到阴雨天腰就犯痛;与我们一起外出拉练、察地形、坐车久了，从车上下来都很困难。就这样，他还是勤奋地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为部队建设继续贡献着……
再后来，因为身体和家庭实际困难的双重因素，他放弃了在部队发展的大好前程，先于我一年转业。回到溧阳的他，还是施展着他的才华，从市委*法办主任干起，当过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副书记、市*协主席。